中世紀歐洲考察報告──反思中世紀西歐的黑暗與光明
歐陽秀貞
日期：2007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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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歐洲考察報告
反思中世紀西歐的黑暗與光明
引言
過去，一般認為中世紀（西元500至1500年，又稱中古）就是「黑暗時代」，分隔羅馬帝國與意大利文藝復興兩個黃金時代；現在，歷史研究顯示，中古社會不斷演變，中古歐洲極具創造力，在政治、法治、經濟、科學、思想等不同領域影響至今。[1]只要是關心社會發展，想了解今天世界的變化，便要認識歐洲中古時代的歷史。
這次在2007年7月7至15日參加香港中文大學舉辦的「中世紀歐洲考察團」，由夏其龍神父、Dr. Patrick Taveirne和Dr. Eileen Kane引領，到多個歐洲中世紀城鎮考察，置身中世紀氛圍，體會中古紛亂的黑暗歷史，同時領略當時在不同文化範疇綻放的光輝異彩，實在難能可貴。行程先赴德國的科隆（Cologne）、阿亨（Aachen），繼往比利時的魯汶（Leuven）、布魯日（Bruges）、根特（Ghent）、圖爾奈（Tournai）、滑鐵盧（Waterloo），然後到法國的拉昂（Laon）、理姆斯（Reims）、聖丹尼斯（St. Denis）、波維（Beauvais）、阿眠（Amiens）、阿拉斯（Arras）及加來（Calais），以參觀中世紀的大教堂為主，並考察戰場、商業城鎮、大學等。透過這些自中古保存至今的文化遺產，可以想像當時的宗教與政治、戰爭、經濟及文化藝術等面貌，從而鑑古知今，反思社會價值觀，提高心志以理解身邊的事物。
宗教與政治
中世紀是信仰時代，當時歐洲崇信基督，歐洲人在黑暗紛擾的時局中，因有宗教信仰而得到心靈慰藉。中古歐洲人的宗教情操滲透於生活每個細節，當中以教堂能夠留存至今而又最教人有深刻體會。是次考察團到訪不同中古城鎮的大教堂、聖母院，儼然經歷一次信仰之旅，體會中古時候的歐洲人對信仰的虔誠和熱情。
中世紀的哥德式大教堂向高向大發展，似要與天相接，直抵天堂，而且建築過程往往經歷數百年，可以想見當時人對宗教充滿熱誠且持之以恆，對事物富創造力和信心。以考察團第一站到訪的德國科隆大教堂（Cologne Cathedral）為例，科隆大教堂從13世紀中起建，至1880年才完工，歷時超過600年，其鐘樓更高達157米，是哥德式大教堂的傑作，在1996年更列為世界文化遺產。[2]初見這座大教堂，宏偉壯闊，令人嘆為觀止。從內觀看大教堂，整座建築垂直向高空伸展，加上陽光從巨大彩繪玻璃窗瀉進，營造神秘、聖潔的氣氛，讓人感到如置身天堂、神之偉大、自己的渺少。即使是法國波維的聖皮耶大教堂（Cathedral
of St Pierre）因為挑戰建築高度、忽略建築結構問題，以致部份建築崩塌甚至未能完成，成為失敗的哥德式大教堂例子，但身在這座大教堂，仍然可以感受到大教堂的神聖，同時為當時人勇於為夢想嘗試、敢於創造的精神而感動。
中古時期的教堂是城市生活的中心，除了舉行宗教的儀式和活動，還作為公共空間，讓公眾參與各種活動，如宣布公眾大事、慶祝節日、聚會、議事等。[3](西269)上至貴族，下至平民，無分貴賤，都可進入教堂。考察團到達科隆大教堂時，適值大教堂舉行彌撒，筆者參與其中，只見信徒誠心專注，教堂內寧靜肅穆，彷彿感受到中世紀的人在教堂參加彌撒的氣氛。在大教堂外走一圈，卻體會到與大教堂內截然不同的情境，當地居民和遊客穿梭不息，喧鬧紛擾，人在其中似會有所迷失，這反映大教堂已不是現代人生活的中心。再細心觀察，大教堂聳立於古今建築之間，更顯獨特而偉大，又似為人指引方向。現代人在瞬息萬變的社會中應建立信念，才不會迷失而沉淪。
今天，西歐的宗教與政治分開，這兩大範疇在中世紀存在微妙的關係，教會領導的基督教文化，與君主政治分離，神權獨立於皇權，政、教既經常合作[4]，又互相鬥爭[5]，這種關係對日後西歐國家的政治發展有長足的影響。雖然公元8世紀，法蘭克王查理曼（Charlemagne）統治下的卡洛林帝國，使歐洲出現空前絕後的統一形勢，權力強於教皇[6]，不過，查理曼在公元800年還是由教皇加冕，成為「羅馬人的皇帝」，更扮演西方教會的保護者和支持者[7]，與教皇維持熱絡關係[8]（西80）。
查理曼於公元794年定都於阿亨[9]，是次考察安排到訪這個曾有重要政治象徵意義的古城，參觀阿亨大教堂，該教堂的主要建築物中心是查理曼的行宮教堂（瑪麗亞教堂，Palatine Chapel），更埋塟查里曼。考察這座大教堂，也就是閱讀中世紀歷史中光輝盛世的一頁，從教堂內的裝潢和寶物，可以細味查里曼當年銳意在阿肯建立新羅馬帝國的雄心壯志和氣魄。
值得一提是，阿亨大教堂所存寶物中，有一鑲滿寶石的十字架（The Cross of Lothair）引發思考價值觀問題，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十字架是刑具，具有深刻的宗教象徵意義，而這十字架用最美麗且價值連城的黃金和寶石製成，雖反映當時人以最美好的東西付諸宗教信仰，但從另一面看，正如夏其龍神父所指，當時人以金權代替了信仰的真正意義，價值觀有所扭曲。這令筆者想到今天社會重視浮誇的物質消費主義，已發展國家為不斷發展而爭奪資源，在在把根本的生活價值、國家道義責任等棄如敝屣，令社會風氣腐敗，地球生態受嚴重破壞。
戰爭
世界歷史離不開戰爭這環節，中世紀的西歐的歷史更是用戰爭寫成。羅馬沒落、覆亡，不同野蠻民族互相攻城掠奪，及後帝國漸形成，還是戰火不息，十字軍東征、英法百年戰爭相繼上演，人命損失無法估計。考察團最終站法國的加來，正是英法百年戰爭（1337-1453）初期戰役遭英國圍攻的法國海防要塞，該城在1346年抵抗英軍圍困達1年之久後，彈盡糧絕，在1347年投降。[10]其間，有6位加來市民自願投降，做英軍的人質，以拯救全城人民，現在市政廳前6個雕塑人像便紀念這事件。而考察團所到的理姆斯，則是百年戰爭結束的重要史地，在聖女貞德（Joan of Arc）的指揮下，法國由這裏開始反攻英國，歷代法國君主更在理姆斯聖母院加冕。加來和理姆斯見證着百年戰爭的始末。
蠻族於中世紀定居於所佔領的土地，並未因逐漸形成「文明」國家，而止息干戈。人類因有貪婪、好強的性格而從來沒有汲取教訓，不斷重覆歷史，中世紀以後，西歐各地仍埋伏着爆發戰爭的導火線。歐洲之行並沒有考察中世紀的戰爭場地，卻順道到訪滑鐵盧，從中可以想像拿破崙率領的法軍如何與盟軍對陣，同時可以聯想到拿破崙的法軍横掃歐洲掀起戰幔，造成多少人命損傷。考察團所考察的古城鎮絕大多數受創於第一、二次世界大戰，大教堂雖得以保存下來，卻多少也受到損毁；比利時的魯汶市民劫後餘生，重建戰前樓房，在屋前刻上年份，以記受德軍轟炸襲擊的之恨；加來全城遭受戰火洗禮，見證百年戰爭，也經歷連串大戰的傷害。現世界各國為爭逐資源，隨時有爆發大戰的危機。因為私慾，引致生靈塗炭，人類何時才真正學會做人的道理？
經濟、學術與藝術
西歐在中世紀的一千年中，雖然動盪混亂，由蠻族統治，但社會不同領域都相互影響而不斷發展，並非停滯不前。是次歐洲之行到訪比利時的中古商業城鎮和大學，以及大教堂，都可體會中世紀西歐的經濟、學術和藝術的發展都有其發展，自有其燦爛耀眼的一面。
11世紀末，歐洲商業蓬勃，新城市漸漸成為充滿生機的文化焦點，城市生活密切的人際接觸，刺激歐洲人的思想和藝術，教堂和大學可說是中古高峰文化的標誌。[11]考察團到訪的大教堂所展現的哥德式建築風格，如肋拱、尖拱、飛扶壁甚至彩繪大玻璃，優雅頌唱凝動的音樂。大教堂的精細雕刻展示當時雕刻工藝的水平，呈現中世紀對自然美的追求。教堂內往往集合訴說聖經故事的繪畫，這些美麗的畫作一絲不苟表現畫中的細節，表現畫工，更說明中世紀藝術同樣綻放燦爛的光彩。考察團在比利時根特的聖巴夫大教堂（St. Bavo Cathedral）觀賞15世紀范艾克兄弟（Hubert and Jan van Eyck）的畫作《神秘的羔羊》（The Mystic Lamb），為其畫工之精湛、描繪之細膩而駐足忘返，實是中世紀藝術的不朽傑作。
此外，考察團到訪比利時中古商業城市布魯日，這城市滙集紡織業，在12世紀是倫敦行會的主要城市，到13世紀，更是北德國行會最繁忙的城市。[12]至今，布魯日仍保存很多中世紀的街道、運河和建築，讓人如進入了時光隧道，體會這城市在中古時期繁盛的一面。此行更到布爾日中世紀貞女（Beguines）居住的貞女院（Beguinage）考察。中世紀，城市興起，經濟活動復甦，婦女可從事工商業如紡織等，擁有獨立生活的經濟能力，一些婦女不願結婚，也不選擇進入修院當修女，於是聚在一起居住，過着獨身的生活。[13]這反映了中世紀的商業發展讓婦女有這樣的自由選擇，更多少幫助婦女提升地位。
近代大學直接源出中古時期的大學[14]，考察團到比利時的魯汶考察，探訪歐洲最古老的大學──天主教魯汶大學，尋找中古孕育智慧的痕跡。該大學創建於1425年，初設有法學院、醫學院、神學院，後來教授希伯來文、拉丁文、希臘文等，著名學者滙聚於此，對促進各地文化交流有很大貢獻。[15]漫步該校校園，可以想像中古大學追求知識、真理的教育理想。
總結
中世紀歐洲之行，收穫豐富。考察多個中世紀城鎮，如穿越時空，踏上中古歐洲人的足跡，想像他們如何經歷戰火，一步一步從野蠻走向文明，更重要是反身自省，思考現世界應何去何從。過去，中世紀歷史為人鄙視、忽略，現在，所謂進步的社會仍然面對戰爭危機、恐佈襲擊，現代人何曾從過去歷史汲取教訓？所製造的歷史又何曾讓人引以為傲？中世紀的歐洲人走過艱辛而漫長的路，從愚昧逐漸甦醒，建立制度，思考人生，追求理性，現代人應學習謙卑，了解歷史，向古人借鑑，追尋理性，重拾為人之道，欣賞、關心並愛惜一切，包括已建立的良好制度、與人與自然的關係。
[1] C. Warren Hollisters著；張學明譯，《西洋中古史》（臺北市：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6年初版，頁1。
[2] UNESCO網址，「The List – World Heritage List –
Germany - Cologn Cathedral」，2007年9月20日，http://whc.unesco.org/en/list/292（2007年9月20日）。
[3] 同註1，頁269。
[4] 同註1，頁50。
[5] 同註1，頁80。
[6] 同註1，頁80。
[7] 同註1，頁65。
[8] 同註1，頁80。
[9] 同註1，頁79。
[10] James
Westfall Thompson著；徐家玲等譯，《中世紀晚期歐洲經濟社會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92年），頁126。
[11] 同註1，頁128。
[12] Wim
Vanseveren，《法蘭德斯區獨具特色的歷史古城》（比利時：Flanders
Belgium，2006），頁5。
[13] New
Advent網址，「Catholic
Encyclopedia – Beguines & Beghards」，2007年，http://www.newadvent.org/cathen/02389c.htm（2007年9月19日）。
[14] 同註1，頁272。
[15] 天主教魯汶大學網址，「History of K. U. Leuven」，2007年9月14日，http://www.kuleuven.ac.be/english/about/history.htm（2007年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