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探中世紀教會之旅

李國雄神父

 

這次旅程,涉及德、比、法、英四個國家,日期為20077月。

選擇景點包括大教堂、隱修院、大學、村野和戰場。

 

(一)大教堂的反思

 

(甲)美輪美奐

 

時至今日,教徒的凝聚和教會的標誌,仍然是建築系列──大、小教堂,在英文用詞方面,「Church」一詞,指教會,抽象的概念,但亦指教堂這建築的實物,不過後者用意,殊不死板,反而令人易生遐思。

 

附帶一說,按詞典(1)拉丁文ecclesia一詞,用以指教堂建築,源出希臘語,但該詞俗意指聚會,尤其是屬於自治城巿的市民的聚會。

 

教堂的建築,像雄偉、瑰麗的中世紀歐洲歌德式的,就可以匹配這樣的描繪:「將神聖化為實體的建築藝術里程碑,(因而引起作者對)歌德式大教堂的追尋、探索與感動。」(2

 

援引古文觀止中檀弓寫的「晉獻文子成室」短文中幾句來興之:

 

「晉獻文子成室,晉大夫發焉。張老曰:『美哉輪焉!美哉奐焉!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

 

輪者,註釋高大,而奐,則文采燦明貌。誰注視一座歌德式的大教堂,對此描述,更覺有過之而無不及。

 

「文子日:『武也得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是全要領以從先大夫於九京也。』北面再拜稽首。君子謂之善頌善禱。」

 

猶記20061日,步入法國的沙爾德大教堂,這教堂建於公元十一世紀末,在這裡不但被它的歌德式建築藝術深深的吸引著,玻璃彩繪、彫塑、尖拱、帶筋骨交差拱頂、飛扶牆等;尤有甚者,就是在這裡延續了上千年的、牽動著信徒心靈的宗教禮儀,入門聖事,形同「生於斯」婚嫁,「聚國族於斯」,殯葬,「哭於斯」,信徒們的「生、老、病、死」的經歷,藉此地、此時的信仰活動,交織成為信仰狀態、氛圍,反映於建築藝術及圖像上,靈性經驗在超越性的領域裡昇華。就在這堂奧的背景下,進堂參加了婚配禮儀彌撒,及翌日的拉丁文主日崇拜禮儀、聖體聖事,這色彩繽紛的環境、背景、彩玻璃上描繪的教理,一經投入禮儀中的信仰,內外感受呼應,栩栩如生,活在眼前,信仰之光,透過上主的恩寵,透射有如菱鏡作用的建築物件,七彩的信仰光譜呈現,使人的感受,如癡如醉。

 

(乙)凡俗之分

 

「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超凡脫俗之地,亦會產生「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的情況。大教堂的建築,在資源方面,教堂內宗教領域之外的擺設方面,在在與執政者的貢獻及行政或政治措施,關係上千絲萬縷,如何體現「凱撒的歸凱撒,天主的歸天主」的條理分明,突顯基督的「我的國不屬於這世界」(參閱若18:36)的話,難解難分。

 

這次進入阿亨(Aachen)大教堂,便目擊這大教堂的主要建築物,查理大帝時代(公元800年)的行宮教堂(瑪麗亞教堂)(Palatine Chapel)。當查理大帝在八一四年過世時,他便葬在這裡。從936年奧托一世(Otto I)選擇阿亨為他的加冕地起,此後的六百年都是阿亨的加冕史,約有三十個國王在此加冕。

 

在教堂上層一睹這由翻用的舊大理石片組成的加冕寶座,看來並不顯眼,肉眼難以臆度它在歷史上的輝煌功能。無可置疑,查帝在中世紀中葉,雄霸西方政局的影響,對外南征北討,東砍西伐,國土不斷擴張;此外,對內也有建樹:協調、一統、改革政府等;又建立強勢政府、力圖法治等。對教會及文化方面也不無貢獻:教會事務維新,扶掖文字、學術,甚至贏得「卡洛林的文藝復興」(Carolingian Renaissance)的美名,更改革法蘭克(Frankish)聖職人員的行政及生活態度。此外,對神學、教會紀律、禮儀、教義界定、教育等等,透過政治宗教聯合議會,都有所貢獻。這一切,遠較他的戰績,博得他的聲譽。因此他被教宗良第三世加冕為「羅馬神聖帝國皇帝」,政治美譽,如日中天。(3

 

話雖如此,且觀乎他的整體生活,性格與操守上真個瑕不掩瑜;私德上的納妾,戰場上(在Verdun)屠殺了成千上萬的撒遜人(Saxons),因此怎也不能擺上賢明之士的殿堂。事實上,透過偽教宗巴斯葛(Pascal III)三世,他被列為聖;而這聖品案,並沒有由合法的教宗亞歷山大三世或打後的繼承者正式翻案,這意含政治目的的列聖品案,平添「凱撒──天主」間平衡的煩惱。

 

近代中梵關係方面,也浮現這些微妙關係的事件,如二千年的宣聖事宜,因選在十月一日進行,引起爭端與辯論、反對者有以為宣聖的殉道者,大多受害於晚清仇教者,但標榜為國為民的義和團手上,在國家建制日宣聖,無疑至少真個不是味兒。

 

(丙)挑戰局限

 

再論歌德式教堂引進新科技,能蓋建高身的教堂,導引信者對上天神明懷有崇敬、莊嚴、肅穆的虔敬之意,但究竟科技有其局限和極限,不能「得意忘形」,而至「樂極生悲」。

 

法北的波維巿(Beauvais)的聖皮耶大教堂(Cathedral of St. Pierre)便是一個警剔的活例子。這教堂自1227年起開始興建,工程持續數個世紀,但始終沒有完成。1227年動工時,原欲建成為世界最大最高的大教堂;詩班席(Choir)在1250年建造,高48米,但詩班席上的穹窿(vault),因柱墩間距離過大,缺乏支撐,在1284年崩塌。此後,要加多筋骨交差拱頂才成。舊約上有巴貝耳塔倒塌(Tower of Babel)的教訓。

 

可幸,時至今日,這教堂詩班席48米高的殘跡,仍可稱為傑作;而大教堂的門面,尤其是南面部份,展現豐富的晚期歌德式教堂的風格。

 

(丁)歌德式與法國

 

歌德式教堂的濫觴是法國的聖丹尼斯大教堂(Basilique de Saint-Denis / Abbey Church of Saint-Denis),大教堂的前身是修道院教堂。大教堂於1144年建成,此後的一百年,相似的教堂才在西歐各地──法、英、意、德、西,以至東歐的捷克相繼出現。

 

由於這教堂是昔日法國王家教堂及王室人員死後安葬的地點,所以許多從中世紀至十八世紀的王室雕像陵墓,在法國大革命時也受到空前的破壞。

 

大教堂內,今天仍有許多王家的棺槨受禮敬,而這些棺槨也有細緻的石雕像,栩栩如生,如路易十二及皇后的棺槨。

 

另一座法國的大教堂,座落Reims,那是法王,自Philippe II August起,直至查理(Charles)十世,二十四位都在這裡接受祝福的。

 

堂內第三層的Royal Gallery,彫塑舊約上的列王,曾被誤作法王像。堂內玻璃面積甚廣,共三千九百平方米,彩繪佔一千五百平方米(參閱介紹單張),正門入口彩繪玻璃面積特廣,由此可見一斑。

 

亞眼(Amiens)的聖母大教堂,是屬晚期歌德式的建築,已臻該建築風格的高峰,彫塑極以自然表態為主。正門是聖母抱耶穌像,聖母像鍍金,而聖子之搖曳之姿,由聖母衣褶緊束而知之。其餘一眾彫像,好一番霓裳羽衣樣貌。

 

(二)隱修院的反思

 

坎特伯雷(Canterbury)聖奧斯定隱修院,於公元597年,由聖奧斯定建立,他被教宗大額我略派往英國傳福音的,同行隱修士三十位,而他自己當院長,他們的貢獻構成了英國基督信仰的搖籃。可惜這修院在十六世紀改教運動時被解散,現在的遺址曾進行了復修工作。

 

較刺激的是紀念公元1066Hastings戰役所建的隱修院,尤其是修院內正祭台的位置,正為紀憶Harold遇害的地點。當隱修院舉行禮儀時,不知參與者的感受如何。這一役為爭奪英國王位之戰,結果由法國西來興師問罪的William the Conqueror獲勝,他出師有名,關鍵是他的出戰獲得了教宗亞歷山大第二的批准,以這戰爭為使命,並授以全然的祝福。(4

 

此役之後四年,來自教廷的指令,要為此役亡者作贖罪工夫,威廉遂在此興建修道院。

 

修道院遺址至今仍存在供人在此憑弔,以化解此役帶來的悲痛之情。

 

此戰役,不止改變了二王相爭的命運,無獨有偶,更改變了英國歷史洪流的流向(The battle which changed the course of British history)。文化方面,引進了歐陸的拉丁文及歐洲文明,因而豐富了本身的文化。在中國,春秋戰國時,有力敵外族入侵的管仲,以致獲孔子史筆褒揚:「微管仲,吾其披髮左袵矣。」與這裡的情況,似乎大異其趣,其實倒是異曲同工;而且這與奧斯定的傳教,雙雙奠定了英國國體的基本元素。

 

這戰役,揭開了諾曼(Normans)入侵之行動的序幕,此後英、法戰事行動互有往還:百年戰爭,聖女貞德事件等,直至中世紀完結才休止。不過戰事陰霾仍在,十九世紀時,聯軍與法國在比利時兩軍對壘時,來一幕威靈頓與拿破崙相比,這回法軍慘敗滑鐵盧(Waterloo)。

 

文字上,十九世紀時,法語雄霸世界,二十世紀中葉後,英語取而代之。英倫面對外人,特別是法國人,自覺大異其趣;當今英鎊面對歐羅情況,究其淵源,可謂抗拒陰魂仍未散。

 

 

註一:見The Oxford Dictionary of the Christian Church,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4Second Edition, p.286-p.287, ‘CHURCH’ 條。

註二:范毅舜著:「走進了一座大教堂」封面頁(台北積木文化,2005年)。

註三:同註一,p.268-p.269, ‘CHARLEMAGNE’條。

註四:Geoff Hutchinson, The Battle of Hastings 1066 ( A BRIEF HISTORY), (First Published 1998) p.3-p.4

 

參考資料

Study Tour of Medieval Germany, Belgium, France and England, 2007, organized by the Department of History and the Centre for Catholic Studies, CUHK, field trip no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