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春:

從聖方濟看中古的時代特色

 

引言:

 

聖方濟亞西西生於1182年,死於1226103日,他的生命雖只是短短44年,在人類漫長的歷史中不算什麼,但在中古的歷史中,在基督徒蒙召的歷程上卻產生無比的見證,對後世影響深遠。

 

 

聖方濟亞西西簡介:

 

聖方濟父親是亞西西一個富有的布商,亞西西是意大利中部的一個城市。青年時代,方濟「似乎是一個頗快樂的人」,但後來他經歷了一次深遠的宗教改變,他放棄了富有的生活,走到為痳瘋病和醫院服務,並奔走於各地為窮人服務及傳揚福音,後更創立方濟修會,此為中古時最具吸引力及最具影響力的修會之一。在整個意大利北部都有方濟修士。當方濟逝世時,該會的活動範圍更包括法國、日耳曼、英國等,修士則數以千計。[1]到底方濟/方濟會深受歡迎,發展迅速的原因是什麼?以下將會嘗試探討此原因,藉以窺見中古歐洲的點滴。

 

 

方濟遺囑與方濟精神:

 

謙信

聖方濟之所以深為人們所喜愛,最重要的當然是由於他的思、言及行所表現出的方濟精神所吸引。方濟並沒有著書立說解釋何謂方濟精神,我們可嘗試從他的遺囑窺見他的理念精神之一二。

 

首先,方濟在遺囑中提出「當我生活在罪惡中時,最厭惡見到癩病人;但主親自將我領到他們中間,而我就慈愛地照顧了他們。在離開他們的時候,以前對我好像是可憎惡的,此刻對我的心身都成了甘美的。」[2]從這可見,方濟對天主的旨意是絕對服從,即使自己不喜歡的也會遵行。而當時方濟確是走到痳瘋病人身旁照顧他們並親吻他們。[3]再者,他要學習基督的貧窮,與最貧窮/弱小的人接觸、並一起生活。方濟不但奉行基督的信念行為,要肖似基督;這種對天主的謙虛的信服令人更為信奉方濟。

 

方濟不但對基督有謙遜的信服,即使對教會亦如是。正如在他的遺囑所言「我對按照羅馬聖教規章生活的司鐸們擁有絕大的信德,因著他們的神品,即使他們窘難我,我仍願投奔他們。即使我有撒羅滿一般大的智慧,即使我看到的是一些按世俗而生活的可憐司鐸,我也不願相反他們的心意,在他們所住的堂口裡講道。我不願注意他們的罪過;因為在他們身上,我辨別出來的是天主聖子,而且他們是我的主人。」[4]在方濟的理念中,教會各神職人士皆是天主所派遣的代表,因此也是他的主人,因此方濟以尊敬、服從的態度對教會,這種才是真正的對天主的信服,這亦是對基督福音之正統的維護,因此在方濟精神亦深得維護正統者的支持。然而方濟對教會的信服並不是盲從的,這可從他的神貧觀得知。

 

神貧

方濟最為人熟悉的是他的神貧觀。方濟在遺囑提出「人們給弟兄們修築的聖堂,簡陋的住屋等,倘若不符我們在會規內所許下的至神貧;弟兄們萬不可接受」、「凡來參加我們這生活方式的人,將他們所能有的產業,悉數施給窮人;祗以內外補綴的長衣一身,腰帶一條,褲子幾條為滿足。此外我們再不願有其他物事了。」[5]方濟所處的時代,他不是唯一強調貧窮生活的人,當時的社會情境與教會生活,已經讓許多有心追求靈性生活的人士心寒,但是他們當中有人以貧窮爲其手段,「以貧窮而自豪誇大,擺出一番自我清高的態度。如此,貧窮的本身反成了他們依恃的財富」,因此,方濟稱自己的小兄弟爲微末的弟兄、至微小的一員,而不稱爲貧窮弱小者。

 

方濟提醒他的弟兄們,何謂真正神貧,一方面是外在的神貧--無私産,一切世俗的皆要放棄,不保留。放棄世物--放棄「我的」 基礎。另一方面,是內在的神貧--是不自滿。這是因為當時有許多人,注重誦經祈禱,厲行守齋刻苦;但是爲了一句似乎相反他們「自我」的話,或是爲了被人剝奪一件他們的東西,立刻就怨怪焦躁起來。這些便不是神貧的人,因爲真正神貧的,不但是放棄俗世、棄絕萬物及苦行,同亦應是放棄對自我的執求。方濟這種神貧觀一方面與世人厭惡的世俗化、腐朽的教會不同。更深層次的是,不但是富有的人「有權」選擇放棄,即使是一無所有的窮人亦「有權」選擇捨棄,因此方濟深得人們的支持。

 

除了從方濟理念看他的發展外,以下會從當時的社經層面看方濟之發展。

 

 

 

 

 

 

經濟發展與聖方濟:

 

中古時期,歐洲經濟發展蓬勃,於十三世紀後期,城市發展迅速,遍及整個歐洲。城市大多稠集於意大利北部,此地為最富於國際商業機會。[6]而聖方濟正是生於這個時代,並且是個都市富有商人的兒子。城市的興起,一方面使以往的封建制度崩潰,這時候的人已不再像以往一樣屬於一個相當封閉的社會,他們可以往一個城市流動到另一個城市。相對之下,行為已不再受所屬之地的控制,隨之而來的,思想上亦不再像以往般受控制,因此對傳統封建社會,甚至是教會亦可能出現一些疑問或挑戰,出現了對宗教的再認識的渴求。但是在從前,教會多建基於歷史悠久的農村,教會未能解決城市居民的宗教飢渴,而方濟的主要工作是向新都市的人口傳佈福音,[7]因此方濟不但滿足了城市居民的急切需求,同時亦使方濟會得以迅速發展。

 

另外,在中古時期階級觀念劃分十分明顯,以前有貴族、武士、農民及農奴之嚴格劃分。及後商業經濟之不斷發展,富人階級崛興,同樣地於城市亦出現了很多窮人。富人與窮人之階級尊卑觀劃分得十分清楚,而聖方濟卻可以打破這種封建的階級觀念,正如前面所述他放棄了自己富有的生活,走到貧困者中,並為他們服務,他把自己的衣服與乞丐交換,並且與他們一起行乞;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贈予痳瘋病者,並且親吻了他們。聖方濟以富有者的身分與貧窮者在一起,甚至是那些被受歧視的人,他放棄自己「尊貴」的身份,接受貧困弱小者,更視之為上賓、主人般看待,這種打破傳統的階級觀念、捨己的精神及包容的胸襟亦是使方濟深受喜愛之因。

 

 

異端學說與聖方濟:

 

中古高峰期,異端特別流行於歐洲南部的新興城市,如意大利,正如之前所述,教會不能解決城市人民對宗教的渴求,人們亦愈來愈懷疑教會的財富與權力。當時出現了一些所謂的「異端」,他們多是因為沒得主教或教皇的批准便傳教及否定教會某些權力,例如有華爾多派(Waldensians)、卡戴里(Cathari)、阿爾比(Albi)異端等。

 

而在意大利,阿爾比是個影響力頗大的異端。阿爾比異端抨擊教會的財富,他們相信有兩個神的存在,一位是統治物質世界的惡神(即創造世界的),另一位是統治精神宇宙的善神,而基督只是靈體,而沒有實質的肉身,是善良之神。他們嚴厲鄙棄所有物質事物,包括食慾、財富、世俗的虛榮以及性交,希望有一天能夠脫離肉體的枷鎖,提升至一種純「境界」。[8]這些異端學說頗得人民的信奉,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當時的教會確是相當腐敗。教會不但有貪污、更大的缺點是在於一種漸漸的自滿,自滿的結果是對宗教生活的一種膚淺的態度,以及對財產執著難捨。當時有很多教士日常忙著教區事務,管理廣大財富,為土地和特權而爭訟、競逐教會名位,甚至發動十字軍,遂至喪失信仰的深度,即使是改革修道院的運動後期亦變得腐化、世俗。[9]因此對於提出鄙棄世俗、財富等的異端派別深受支持,藉以作為人們心靈的慰藉。面對這些異端潮流,聖方濟的畢生守貧,過著樸實的生活吸納了很多原本支持異端的城市居民,挽回那些離開正道的靈魂。[10]

 

方濟一方面奉行貧窮的生活,另方面他於1210年到羅馬,獲得教皇批准了他的工作。當時的人民信奉異端,主要是因為對教會的世俗化不滿,但教會之地位/角色仍有一定的認受性,而聖方濟能獲得教皇的批准與接受,顯示了方濟精神之合法性,因此令更多人信奉方濟(因為方濟理論一方面為合法的,另方面又能符合人們對宗教的需求樸實,因此令到信奉者大增,尤其是吸引那些喜愛樸實生活的異端)

 

 

小結:

 

中古時期分別在輝煌的羅馬時期與文明的文藝復興的新黃金時代的中間,因此中古顯得較為遜色。再者,中古的歐洲史給人的感覺不但是一個信仰的時代,更深刻印象的可能是一個黑暗的時代,這時期像是一個迷糊的狀態,被腐化的教會牢牢的控制。

 

然而透過從聖方濟的研習,我們不但可以知道方濟會發展迅速之因,亦可從中看到中古「虧」的一面,及「盈」的一面。中古的信仰世界是深刻的,但卻不盡是盲目的,如聖方濟,他有自己一套創見的信念,這顯示了中古時期也是相當有創造力的。再者,從方濟中可以看到中古時期並不如我們想像中的迷糊、混沌,中古的社會是不斷出現變化,不論是社會狀況、階級、經濟發展模式、人民的思想信念等皆不斷在演變中,是相當具創造力及生命力的。

 

 

 

 

 

參考書目:

 

Carlton J. H. Hayes and Parker Thomas Moon, “Ancient and medieval history”,  New York : The Macmillan Company, 1929.

 

嚴繆譯:《聖五傷方濟言論集》(臺北市 :思高聖經學會出版社,1984)

 

C. Warren Hollister , 張學明譯:《西洋中古史》(臺北市 :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6)

徐英發譯:《福音生活楷模》(臺北市 :思高聖經學會出版社,1986)

 

吉爾松(Etienne Gilson) , 沈清松譯:《中世紀哲學精神》(臺北市 :臺灣商務印書館股分有限公司, 2001)

 

高達德編:《方濟:天主的抒情詩人》(臺北市 :至潔有限公司,2002)

 

 

 

附件:

以下是方濟於香港的會院的點滴,當中亦可體驗一點方濟精神。

 

圖一至三

位於九龍窩打老道的方濟會院,這是為了體現方濟之入世觀嗎?

 

 

 

見原稿

 

 

 

 

 

 

 

 

 

 

 

 

 

 

 

 

 

 

 

 

 

 

 

 

 

 

 

 

 

圖四至五

會院內的聖方濟像,及方濟會之發展史略圖。

 

 

 

 

 

 

 

 

 

 

 

 

 

 

 

 

 

 

 

 

 

 

圖六

方濟會奉行神貧觀,當然亦包括了表現神貧的其中一個方法苦行,這是置放於會院內的苦鞭、苦衣。

(據方濟會修士所說,這些苦鞭於中古時期確有使用,但現在已不適用了,這反映了時代之變遷)



[1] C. Warren Hollister , 張學明譯:《西洋中古史》(臺北市 :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6),頁181-183

[2]嚴繆譯:《聖五傷方濟言論集》(臺北市 :思高聖經學會出版社,1984),頁53

[3]同註1,頁181

[4] 同註2,頁53

[5] 同註2,頁54

[6] 同註1,頁127-129

[7] 同註1,頁128,175,184

[8] 同註1,頁175-176,181

[9] 同註1,頁167-170

[10] 同註1,頁178,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