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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東西方歷史文化對信仰有何影響呢﹖從以下兩位人士
﹙WA及AB﹚的對話可清楚一二:
WA: 我笑稱自己是一位無神論者,實在我是生長於歐洲一個極其虔敬的天主教家庭。我很愛及尊敬我的父母,特別是我的母親,她真的克盡己職,照顧家族,使家中各人都享受到溫暖。事事順利,她喜樂地感恩﹔遇上困難,她熱切祈禱。最有趣的是,每有雷電,她即劃十字。她是知識份子,了解天文現象,但不知怎的,她就是這樣。有甚麼天災人禍,教內人士即抬出聖母聖人繞城遊行,齋戒祈禱。現代科學已能清楚解釋自然現象,更有疫苗及藥物對抗疫病頑疾,為何這些人還如此偏執,這亦是我漸漸疏離教會的原因。
AB: 我的家庭背景與你完全不同。我在一個傳統的中國家庭長大,父親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尊君敬師,修身齊家,十分著重四維八德
﹙禮、義、廉、恥稱為國之「四維」,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為「八德」﹚。母親對神明虔敬,早晚燒香拜佛,我卻自小受天主教教育。我們家中從不談論宗教,大家相安無事,和睦共處。我妻家全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們的生活極有規律,充滿愛心。我亦願意自己的下一代度如此的信仰生活,所以他們一出生便領洗。為了照顧子女,我也會陪他們到聖堂參與彌撒。我看到太太跟子女們一同祈禱,充滿平安信靠。為了家庭的共融,我便參加了慕道班,我認識到信仰是與天主父建立父子的關係,與人建立弟兄姊妹的關係,平等博愛,寬恕包容,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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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 就這樣說,這世界像是存在著兩個天主。我家所信奉傳統的天主是創造及掌管天地萬物的全能創造主,祂高高在上,遠離祂的創造。任何信奉祂的人必須依靠祂,請求祂。祂是人的避難所,人有困難必須投奔於祂的翼下。在科學誕生以後,這位天主便失去了實用價值。於是,人便可大聲疾呼:天主已死!
AB: 我以前都不能接受天主創造天地萬物這類神話,所以就算接受天主教教育這麼多年,我都沒有接受天主教信仰。我生活就是靠著父親的教導,依循傳統的道德修養。母親的思想就是尊重眾生,力求脫離苦海。
WA: 我想,你沒有接觸過我們歐洲傳統的天主教信仰,你所相信的是耶穌所介紹的天父,這令我想起新酒舊皮囊的比喻
﹙谷2:22﹚。耶穌時代,人們用皮囊盛酒,隨身飲用。若把新酒注入舊皮囊中,因新酒會繼續發酵,舊皮囊的皮過度僵硬而被漲破。耶穌借此比喻表達福音的新精神會衝擊舊有的猶太文化傳統。我也想借此比喻表達二千多年的傳統教會應讓現代文化融入。
AB: 噢!我明白了,原來你不是拒絕天主,只不過是不滿教會傳統而已。
WA: 我閱讀舊約得知,猶太人為保存自己的信仰傳統,固步自封。其實當時亦有許多優秀的異族文化出現,如埃及文化、巴比倫文化、波斯文化等。
猶太人被充軍到巴比倫為奴,飽受迫害之苦。天主沒有從他們的民族中興起一位出眾的勇士,卻使波斯王居魯士執行祂的使命,釋放他們回國。
到了耶穌時代,猶太人普遍都使用亞拉美語,只有經師才懂傳統的希伯來文。因此,一般人是不懂用希伯來文寫的經書,誦讀和講解經書是經師的特權,因而有掌控人民的權力。
AB: 所以翻譯是極其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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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 翻譯一點也不容易,不能照字譯字,譯員要精通兩種語言,也要了解文化背景。耶穌時代,希伯來文經書只有亞拉美語的意譯本Targum。耶穌的宣講是用亞拉美語的,更投入亞拉美文化,所以跟隨他的都是說亞拉美語的猶太人,包括宗徒在內。後來,隨著教會的發展,更有希臘人和羅馬人加入,文化衝突隨之而來。割損與未割損的爭拗是明顯的例子。
AB: 不過,這些文化衝突宗徒們都一一解決了,且信仰不斷傳到歐洲。宗徒大事錄記載,當聖保祿抵達羅馬時,已受到當地的平信徒團體歡迎,即平信徒也加入了福傳行列。不幸的是,伯多祿和保祿兩位宗徒都在羅馬殉道。
WA: 是的,初期教會受盡政權迫害,直至君士坦丁大帝,因她的母親海倫皇后篤信天主教,三百多年的教難才告停止。由這時開始,教會的歷史轉向新的一頁。由於國王相信天主教,國民也信了,於是教會開始享有許多特權,甚至掌控國事。宗教成了國家的核心,神職界也成了特權階級。
這種風氣延伸到許多新興國家,國民的信仰培育極之膚淺,宗教影響文化和風俗,更影響教育。在中世紀時期,只有貴族和神職界才享有接受教育的權利,只有他們才懂得閱讀和運用拉丁文。
AB: 這像是世界輪流轉罷!耶穌真的要再次出現了。
WA: 出現的不是耶穌,而是科學。這新文化當真無法被接納,甚至被視為異端。在文藝復興以後,歐洲經歷了重大的改革,整個社會像是甦醒了,再不接受教會干預,並要求政教分家,不須神職插手政治,教會逐漸被邊緣化,這現象一直持續至今。
AB: 難怪,我和太太到歐洲旅行,那裡的聖堂是冷清清的。
WA: 其實,很多人都像我一樣,很想擺脫中世紀教會那種所謂光輝形象。現今科學的發展已是超出人類的預期,我想教會若要走出這衰敗的境況,再次融入人群中,惟一的出路是平信徒。平信徒是教會的子民,同時也是社會的公民。實在,當日社會文化與宗教衝突都是由平信徒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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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 聽你這樣說,我有一個感覺就是你們很希望捨棄舊有的文化而取新的。為我們亞洲人,我們仍非常欣賞舊有文化,特別在道德倫理方面,我們更能接受西方的文化,許多事情都以西方文化作為標準,例如尊重人權,男女平等,並視之為普世價值。我相信這些價值觀念都是受基督宗教所影響的。然而,西方人對科學的探索精神,甚麼都要講求理據,為東方人真的缺少了這一點,特別中國人很喜歡講人的悟性,幾時人能悟就會明白,甚至通透,悟是沒有科學根據的。又例如中國人的醫術,大多是靠經驗累積而成,沒甚麼理據證實,便用了幾千年了。追求真善美這些美德,我想也是悟出的,很難以科學精神去探索。東方人不斷向西方學習,但很少,我說很少,不是沒有,很少西方人會研究東方文化與信仰。人像是把科學取代了「神」,科學成了現代「宗教」。宗教信仰成了孤島。不過,我覺得你不用如此灰心,早在五十多年前,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已知悉問題之所在,並作出積極回應。教會再沒有抗拒科學、史學和哲學,並認為這方面的研討和發現,激發神學要作出新的探索。教會還邀請神學家們要發掘出向現代人宣講真理更適宜的方式。因為信德真理和在確保真理內容不變的條件下,發揮真理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參閱論教會在現代世界牧職憲章62﹚。我非常同意你的想法,教會的惟一出路是平信徒。現今世界已陷入另一種對現世事物的偶像崇拜,變成了現世事物的奴隸。整個教會的任務應該是使現世秩序在基督內重建起來,平信徒應把此責視為己任
﹙參閱教友傳教法令7﹚。
WA: 不錯,文化不是一朝一日造成的,我們真的要珍惜自己的文化,不應如此容易地丟棄。二千多年的教會傳遞的信仰更應珍惜,希望教會能以現代的語言文化傳述真理福音。文化是用以服務人,而非人去服膺文化。